月边细雨

但治根不治本，背地里人们还是对此滔滔不绝。
云生以为祁言川接下来会像别人一样，问上一句，那你阿妈去了哪里？
可他没有。
他只是保持着蹲下的姿势，好让孩子与自己的平视，而后从裤袋里掏出手机，给他看了一张飞机的图片。
“这是我坐过的飞机，是不是很大？”
芝麻兴奋地连续点头：“很大！”
“老师，你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的吗？”
“嗯。”祁言川点头，“我的家离这里很远很远。”
“那你是坐飞机来的吗？”
“对。”
芝麻脸上露出了崇拜的表情。
云生看见那少年，在羡慕的目光里垂下了眼。
长睫遮住他的思绪，只留下声音，传达他的感情。
“飞机不是玩具，也不是一个东西，而是一种交通工具。”
祁言川认真地说：“它是目前世界上人类可以使用的最快的交通工具，如果你愿意，它可以把你带到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地方，无论远近。”
芝麻听的一愣一愣的，显然有些迷茫。
他怔怔地盯着祁言川举着的图片看了几秒，突然转头看了眼在和主任寒暄的张伯伯，靠近了祁言川，小声地问。
“那它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带我到阿妈身边去吗？”
这回愣住的人变成了祁言川。
恰好主任这时要他先领着学生们到教室去。
云生靠在墙壁后面，和芝麻一样在等祁言川的答案。
不知道为什么，她莫名有些紧张。
他说：“可以。”
“但是有条件。”
“什么条件？”
“走出这里，走到飞机能起飞的地方。”
“那是哪里？”
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，正好经过云生。
后面的内容她已经听不见，因为祁言川没立刻回答，且在和她擦肩而过的时候，看了她一眼。
明明不是偷窥，只是随便看看，但云生却被这目光直视得心头一跳。
他是一个异类，云生想。
他和这里所有的人都不一样。
*
祁言川的行程更满了。
原本他只有上午过来，现在有的时候他也要待到下午。
机构里面有一个老师，年纪看起来比他还小。
祁言川见过那女孩一面，因为这个认知对她留下几分印象，却没想到，有一天会在班上见到她。
他不知道，她想听他上课很久了。
云生忐忑地窝在靠后门的一个偏僻位置上，假装感受不到祁言川的目光。
她分神地想，如果于晴和主任，甚至祁言川本人问起来，云生大可以说自己是来备课的。
算盘打得很响。
然而祁言川只在进门时朝这位“大儿童”瞥了一眼，便并没再置喙什么。
倒是芝麻，坐在云生旁边，问她：“姐姐，你也认不清二十六个字母吗？”
云生很想告诉他自己中考英语就错了一道阅读题，不然就是满分了。
但是和这种小屁孩炫耀成绩根本没有任何意义，云生摸摸鼻子，反问：“祁老师上课一般讲什么内容吗？”
芝麻张开嘴巴想说话，结果抬头看了一眼，就立马埋头苦读。
“这是英语课。”
冷淡的声音落在头顶，云生默默地深吸了一口气，才好意思抬头。
“嗯……那请问现在是在上什么内容？”
祁言川把卷起的课本握在手里。
“在默写昨天学的单词。”
“哦……”云生尴尬地问，“我也要默写吗？”
祁言川用目光把她从头到尾扫了一遍。
倒是好学。
他竟笑了一声。
云生听见他问，“你是我的学生吗？”
自然不是。云生摇摇头。
祁言川摊开课本，背过身，走了。
“那就不用。”
没由来的，云生觉得有点糗。